第67章 这一刻

　　第四纪特里尔深处，被浓郁雾气包围的街道上。

　　消除着所有阴影和黑暗的「无暗之域」内，昂古莱姆和他两位同僚已到了解除物品封印的关键时刻。

　　令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束缚着这件封印物的最后一层东西是没任何超凡因素的普通纸张。

　　这些纸张仿佛是从某本典籍里撕扯下来的，上面有一行行手写的古弗萨克语：“我是开始，也是结束。”

　　“我是道路、真理、生命。”

　　“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祂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祂称光为昼，暗为夜。”

　　“……”这一张张纸贴在封印物上，将它完全包裹，上面书写的句子与「永恒烈阳」教会的圣典似是而非，有相同，又有不同，但都不含神圣超凡之力。

　　昂古莱姆看得眸光一凝，扯下纸张的动作不自觉放缓了少许。

　　他两位同僚未受影响，很快就让那「0」级封印物暴露在了第四纪特里尔。

　　下一秒，高处的浓郁雾气里出现了一轮炽烈的、金黄的、神圣的太阳。

　　「0-15」，「第四日」！

　　霍然间，附近两公里内的「战争迷雾」蒸腾消融，一点也未留下，正从不同方向缓慢靠近昂古莱姆和杰克ꔷ沃顿的蒙苏里鬼魂们身上发出了滋滋滋的声音，迅速就被净化成黑气，往高空弥漫。

　　这些黑气有的逐渐消弭，有的膨胀扭曲，凸显出了一张张展露不同恶意的脸孔。

　　它们飞快往上，抵达了充当着天空的那层无形无色火焰，集中于其中一个地方。

　　这部分黑气很快被烧去了影踪，只残留下淡淡的斑块。

　　就在斑块坚持不下去，即将熔化时，从第四纪特里尔不同地方，飞出了更多的蒙苏里鬼魂。

　　它们接二连三地投入了淡黑的斑块内，不让它消失，想让它加深，于无形无色的火焰里继续维持一段时间，并向上侵蚀。

　　看到这一幕，心中恶意受「第四日」影响而快速退散的杰克ꔷ沃顿皱起了眉头。

　　他感觉有什么事情已经在发生！

　　他连忙对两位同事道：“使用封印物！”

　　他们携带的封印物是「0-59」，「无人的天国」。

　　……

　　地下特里尔底部，那株奇迹般痊愈的「暗影之树」疯狂地往封印处和地面市区伸展蔓延起根系和枝丫。

　　它的每一块树皮仿佛都是过去历史中不同欲望场景的凝聚，厚重，沉淀，难以被真正地破坏。

　　它棕绿色的树根很快接近了那层无形无色的火焰，却又没尝试接触，因为必然被烧断。

　　突然，它巨大树干两侧分别出现了一道身影。

　　这两道身影很像，皆瘦高巨大，似人形，若奇形怪状的树木，覆盖着漆黑粘稠的沥青状液体，长出了一条条邪异恶心的手臂，那些手臂的表面或凸起了血管明显的绯红眼球，或镶嵌着苍白的骷髅脑袋，或布满带尖牙的舌头，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往四周散播着极端邪恶极端疯狂的感觉，让矿洞和大地都为之干裂。

　　这是「神孽」斯厄阿和祂的姐妹缇瑞艾。

　　祂们当前展现的是「神孽」本身的模样，不是「囚犯」途径的神话生物形态。

　　但作为「神孽」，祂们本身就自带疯狂、邪恶、扭曲、混乱、憎恶、放纵和诅咒，会对周围造成相当于显露神话生物形态的影响。

　　可以这么说，「神孽」的模样是祂们自身认知与完整神话生物形态结合的产物。

　　斯厄阿和缇瑞艾甫一出现，就分别选了一截棕绿色的树干，将自身融入了「暗影之树」。

　　「暗影之树」的树冠终于撑破地面，长向了天空，试图将整个特里尔都纳入自己的树荫范围。

　　它的树根真正地伸入了那层无形无色的火焰，一节节被烧断，又不断地长出新的，竭力往下延伸。

　　位于岛区的圣维耶芙教堂外，纯粹灿烂的阳光被沁出粘稠黑液的一根根树枝压了回去，像是要在这里制造一个属于暗影的世界。

　　「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位于北区的总主教座堂也遭遇了类似的事情。

　　而因为「暗影之树」延伸到地面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这几个地方，特里尔各区的市民只是做起了张扬不同欲望的梦，梦还未从虚幻走入现实。

　　尚在营业的酒吧、舞厅内，气氛一下高涨，人人都陷入了迷幻状态。

　　圣维耶芙借助教堂本身的布置，竭力抵抗着那一根根漆黑粘稠树枝的侵袭，不让教堂内的神职人员和躲到这里的信徒遭受伤害。

　　祂并不慌乱。

　　在祂看来，「玫瑰学派」纵欲派再次催发「暗影之树」不是什么无法阻止的事情。

　　第四纪特里尔的封印真要这么容易被破坏，「玫瑰学派」和其他邪神教派早就这么做了，何必等到今天才如此卖力？

　　就算降临到屏障处、显得又圆又亮的绯红之月真的压制住了正神们，让祂们腾不出手来处理「暗影之树」的问题，屏障内也还有两位存在可以机动出手，而「旧日」们在这个世界能驱使的下属最强也就是斯厄阿和缇瑞艾，与己方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

　　「玫瑰学派」纵欲派真想这么拼，也该是去年「暗影之树」事件时压上全部筹码。

　　那时候，「愚者」先生还未初步苏醒。

　　而即使不算两位存在，己方的天使数量也远胜邪神教派，只要再坚持一会儿，不让「暗影之树」破坏掉地上特里尔，使这里的市民大量死亡，那很快就会有足够的援军抵达。

　　这点时间是不足以破坏第四纪特里尔封印的。

　　「玫瑰学派」等邪神教派过去不采用当前这种方案，是祂们不想吗？

　　圣维耶芙疑惑之中，忽然有了警惕：

　　难道是第四纪特里尔同步出了问题？

　　内外要是联动，封印还真可能在短时间内被打破！

　　就在这时，圣维耶芙看见巨大到仿佛挂在教堂钟楼处的绯红之月前，一道戴着半高丝绸礼帽、穿着黑色风衣、拿着镶星屑手杖的身影从天而降，越来越大。

　　……

　　苏尼亚海最东面，「神弃之地」。

　　巍峨山脉的最高处，黑暗浓郁，时而膨胀，时而收缩。

　　……

　　间海北岸，东第利斯省，首府第利斯。

　　「正义」女士忽有灵性预感，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前方是一片青绿的田野，田野之中插着几个稻草人，流淌着清澈的小溪，宛如油画里的乡间美景。

　　梦……「正义」女士作为「织梦人」，迅速就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

　　而能给她编织这么一场梦境的生灵，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多。

　　「正义」女士瞬间想到了一个可能：

　　自己正在追寻的那条古老巨龙厄德法纳！

　　这是所剩不多的心灵巨龙之一。

　　“我追寻多年，都没能找到祂，祂反而来找我了？”「正义」女士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荒谬。

　　荒谬意味着反常，反常必然存在问题。

　　「正义」女士更在意的是，这场梦境如果真是厄德法纳编织的，那祂为什么选今天，为什么选现在这个时间？

　　「正义」没有犹豫，拿出了一张纸牌。

　　那纸牌表面描绘着坐在石椅上、拿着剑和天平的公正女神。

　　塔罗牌，「正义」牌！

　　向「愚者」先生祷告完，「正义」又诵念起好友的尊名：“漫游星空的旅行者，黄黑之王的眷属，记录世界的法师……”

　　……

　　南大陆，一座漆黑的古堡内。

　　「月亮」先生埃姆林站在窗口，仰望着那因为距离拉近显得又巨大又梦幻的绯红之月。

　　他感觉自己的灵性在沸腾。

　　他正努力控制自己时，绯红的月光照入古堡，传递来了一道醇厚的声音：“艾利克斯突然失踪了，尽快找到他。”

　　这声音来自于血族三大公爵之一，称号为「圆月」的奥尔默。

　　“艾利克斯失踪？”「月亮」先生重复起这句话。

　　艾利克斯是「圆月公爵」奥尔默的直系后裔之一，是居住在费内波特王国首都费内波特城的一名血族伯爵。

　　换做以往，「月亮」埃姆林不会觉得这命令有什么暗藏的信息，但现在，他想到的更多：

　　艾利克斯是突然失踪的？

　　既然是突然，「圆月公爵」又是怎么及时发现的？

　　作为直系亲属，「圆月公爵」因艾利克斯的失踪有了不好的预感？

　　……

　　苏尼亚海，新白银城，愚者教会总部。

　　卢米安等人看到了「暗影之树」的肆意生长。

　　“不是说要隔很多年，才会再次长出来吗？”芙兰卡低声自语道，“获得了治疗，原本的创伤痊愈了？”

　　卢米安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这件事情真有「伟大母亲」的身影暗藏啊……”

　　刚才一直在思考某个问题的简娜忽然将目光投向了双子塔位置，颇为警惕地说道：“「大地的恩赐」作为欧弥贝拉的遗骸，算不算「母亲」？”

　　“灾祸需不需要远离？”

　　卢米安一下怔住。

　　他之前借用过「大地的恩赐」，并未出什么问题。

　　但，这似乎是在「愚者」先生做出「灾祸需要远离母亲」这个启示前！

　　与此同时，新白银城一间旅馆内。

　　黑发整齐后梳、眼眸猩红美丽、胸前打着精致领结的一名男性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张牌。

　　那张牌表面画有穿着孕妇装、凸起了肚子、满是母性光辉的女版罗塞尔大帝。

　　「亵渎之牌」，「母亲」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