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谷神

　　「母亲」牌刚一拿出，还未被咒文开启，就像感应到了什么，表面泛起了一层绯红的光芒。

　　它旋即化作无形的漩涡，疯狂地吸收起持有者的精神和灵性。

　　然后，它变得厚重，成为了微缩的书册。

　　书册随风翻动，显现出了自身的第一页。

　　那上面描绘着一个做农夫打扮、杵着锄头、眺望向天空积雨云的罗塞尔大帝，旁边有古弗萨克语书写出一行行文字：“序列9，耕种者……”

　　紧接着，书册飞快后翻，从「序列8，医师」一直到来「序列1，自然行者」。

　　「自然行者」之后是穿着宽松长裙、抱着一个婴儿、身旁站着两小孩的女版罗塞尔大帝。

　　这一页的名称是：「序列0，母亲」！

　　几乎是同时，女版罗塞尔大帝怀中抱着的那个婴儿身上亮起了绯红的月光。

　　这越来越明亮，让婴儿逐渐变得像是一轮圆月，和低垂于天空、仿佛悬挂于教堂钟楼顶端的真正红月交相辉映。

　　微缩的红月之中，几行原本不存在的古弗萨克文显现了出来：“序列1，谷神（或树神）。”

　　这全新的序列1名称下方，一左一右各有一段描述：“谷神者，天地之根。”

　　“树神，撑天连地，繁衍不绝。”

　　拿着这张「母亲」牌的猩红眼眸男子脸上刚露出笑容，表情忽然僵住。

　　他低下头，发现「亵渎之牌」背面延伸出了一截截略显枯萎的棕褐色树根，这些树根扎入了他的身躯，滋长蔓延出大量的根系，疯狂汲取起他的生命。

　　猩红眼眸的男子愣了一秒，旋即放松了表情。

　　他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但没关系，万物终将回归大地，回归母亲的怀抱！

　　我只是早了一点，可我将更早感受到母亲怀抱的温暖与安心。

　　他饱满的脸庞开始凹陷，光洁的皮肤一点点干枯。

　　新白银城核心所在的双子塔内，那座圆塔的底部。

　　「沉睡」于晨曦光芒中、插在棕褐色泥土堆内的那截七八米高巨大树干忽然轻轻颤动。

　　它灰褐色的树质飞快沁出了湿润之感，原本剥落缺失的大量树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了出来。

　　充斥满四周的晨曦霍然涌入了它的体内，切割着它的「肌体」又见证着它的新生。

　　它的枯萎感逐渐消失，整体在慢慢饱满。

　　猛然间，它挣脱了棕褐色土堆的束缚，消失在了圆塔的底部。

　　愚者教会总部教堂内。

　　得到简娜提醒的卢米安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悬浮于身前的那一面面镜子，投向了正撑破地面、往上方生长的棕绿色「暗影之树」。

　　安东尼明白卢米安已感觉到新白银城也不是那么安全——这里有白银城居民曾经的「母亲」、巨人王后欧弥贝拉残留的遗骸，而灾祸需要远离母亲。

　　这会让正常人产生赶紧避开的想法。

　　但对「猎人」途径的高位者来说，一直逃避不是符合自身神性的选择：

　　逃离了特里尔，又要逃离新白银城吗？

　　要一直逃避下去吗？

　　安东尼认为，这会让卢米安涌现出强烈的战意。

　　如果他人性不够充沛、对自身精神和情绪的控制能力不强，那他会选择返回特里尔，去直面「暗影之树」，去破坏邪神教派们的阴谋。

　　安东尼还未开口劝说，也未来得及使用「安抚」，卢米安就将视线强行收了回来，并让悬浮的镜子飞回了「旅者的行囊」内。

　　他沉声对团队成员们道：“现在转移去宁静教堂。”

　　宁静教堂是「黑夜女神」教会的总部、圣堂。

　　说话间，卢米安激发了右肩的黑色印记，再次使用起「传送」。

　　几人眼前刚浮现出色块层叠、奇异生物众多的灵界，突然天旋地转，直坠往下。

　　卢米安刚要做出反应，双脚就已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他们来到了一片望不见边际、长满了杂草的荒野，荒野的深处长着一株难以用语言形容其巨大的橡树。

　　它呈青绿色，根系深深地扎入了大地，树冠穿透云层，仿佛撑住了天空，托起了一轮绯红的圆月。

　　它就像是一根通天之柱，支起了整个世界，让这片荒野得以存在。

　　撑天橡树表面那斑驳的树皮之上，多有闪电劈出的焦痕，但这些焦黑深处又有生机蕴藏。

　　越往高处走，这橡树新生的枝丫就越多，不少还缠绕着青翠欲滴、生机盎然的槲寄生。

　　此时，这撑住天空、固定大地的巨型橡树中部，大量的斑驳树皮凸起，勾勒出了一张巨大的、柔和的、宛若女性的脸孔，充当脸孔眼睛的是两朵绯红的、巨型的花朵。

　　“母亲……”

　　“欧弥贝拉……”

　　卢米安脑海内自然地闪过了这两个名词。

　　他下意识要再次激发右肩的黑色印记，却感应不到这片荒野之外的灵界，感应不到原本拥有定位的那些区域。

　　「彼岸世界」！

　　与此同时，卢米安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自己的「传送」能力来自吉达斯！

　　而吉达斯是「伟大母亲」的双生儿之一，欧弥贝拉的弟弟，力量疑似来源于恩赐，目前不拥有非凡特性。

　　这样的天使哪怕被「0-01」征服了，身上的力量内应该也还潜藏着一点「伟大母亲」的精神。

　　这是「伟大母亲」最擅长的事情！

　　“然后，关键时刻，牺牲这点精神，干扰我的「传送」，让我「主动」进入「大地恩赐」制造的「彼岸世界」内？而「大地恩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活化并得到了奇异的增强……”卢米安脑海内飞速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

　　芙兰卡湖水蓝色的眼眸已然变得深邃，里面像是藏着层层叠叠的幽暗。

　　……

　　竖立着几个稻草人的青绿田野间。

　　「魔术师」女士套着白色睡裙的身影拉开璀璨星光铸成的大门，走入了这个梦境。

　　她只是环顾了一圈，就对梦境的编织者有所猜测：“厄德法纳？”

　　这是一条古老的心灵巨龙，天使位格的「洞察者」。

　　除去由人类变成的那些，祂是当前仅存的三条古龙之一。

　　“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正义」女士奥黛丽不答反问。

　　作为「织梦人」，她尝试过脱离这个梦境，但未能成功。

　　「魔术师」女士如实回答道：“特里尔的「暗影之树」又闹出动静了，疑似得到了「伟大母亲」下属的帮助。不过，不用担心，「愚者」先生已经降临过去了。”

　　「正义」女士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所以，厄德法纳趁这个机会来找我？”

　　“祂是怎么知道「愚者」先生会降临去特里尔的？”

　　「魔术师」女士怔了一下道：“将我引过来帮忙，应该也在祂的安排里……”

　　“所以，你有足够的时间向「愚者」先生祷告，念出我的名，并未遭遇突袭。”

　　这位「旅法师」话音刚落，梦境高空突然被一片阴影笼罩。

　　那阴影是一条灰白色的、盘旋飞行的、蜥蜴般脸孔透出明显苍老感的巨龙。

　　……

　　特里尔，戴着半高丝绸礼帽、穿着黑色风衣的「愚者」先生未被地面和树枝影响，穿透层层虚空，落到了棕绿色的「暗影之树」树干前。

　　他将掌中的镶星屑手杖刺了过去，看见厚重凝实的树皮大量坍塌，随之毁灭。

　　那每一块树皮、每一根枝丫、每一片叶子霍然变得虚幻，呈现出一两千年来，特里尔市民们展现不同欲望的场景。

　　这有正常的，也有放纵的，有各种奢华派对上的偷情，也有狭小房间内冰冷环境下紧紧相拥的温暖，有留下一桌桌美食的浪费，也有舍不得给孩子们吃饱的吝啬……

　　它们一层又一层交织，层叠了下来，是厚重的历史，是欲望的典籍，不是正常攻击能彻底摧毁的，需要一层又一层剥离。

　　「愚者」先生收回了镶星屑的手杖。

　　灰白的雾气随之涌现，将「暗影之树」的主干笼罩在内。

　　「历史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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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纪特里尔。

　　昂古莱姆等「无暗者」正要让「第四日」升得更高，以清除前仆后继投向无形无色火焰的蒙苏里鬼魂们，耳中突然听见了「哇」的声音。

　　那是婴儿的哭喊，不知多少个婴儿在哭喊。

　　杰克ꔷ沃顿等人立刻望向这条街道的入口处，看见一道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那身影有着栗色的长发和蔚蓝的眼眸，刻意打扮成了罗塞尔大帝。

　　他的身体已然膨胀，两肋、腹部、胸口、大腿、手臂处皆有鸟爪婴儿撕破血肉和皮肤钻出，哇哇大哭着以寻求哺乳。

　　……

　　「彼岸世界」内。

　　卢米安的声音回荡在了芙兰卡等人的心中：“暂时不要进入镜中世界。”

　　镜中世界可是连通着特殊镜中世界的！

　　当前这混乱场景下，指不定有什么人埋伏在镜中世界，等待着把自己等人拖入特殊镜中世界！

　　既然已经遇到了「母亲」，那不要连特殊镜中世界的坑也踩。

　　卢米安略微俯下身体，望向那株撑天连地的巨型橡树，于团队心灵内笑着说道：“既然没逃开，那就，战！”